媽媽、繼母輕生亡 「曾讓我覺得自己不該出生」

▲母親與繼母相繼自殺,走出傷痛不易,朱妍安深知陪伴的重要,因此創辦隙光精神,希望自己能為遺族們撐一把傘,走過悲傷的雨季。 圖文/鏡週刊 31歲的朱妍安,剛帶完一場自殺者遺族的團體活動,參加者有同學自殺、妹妹自殺、好朋友自殺、父母自殺,都是經歷過自殺事件1年以上的遺族,這次特別到台東的一間民宿進行3天2夜的談話,「我們給他們足夠的時間說,也讓他們學習聽別人的故事,說跟聽的過程中,他們會找到共鳴,『你講的感覺我也經歷過』,產生一種連結,這個連結會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那麼孤單地在面對這件事情,讓他心裡面自己長出一股力量,然後回去面對生活。」 朱妍安,31歲,新北市淡水區,隙光精神創辦人 自殺者遺族面對的困境,往往也只有遺族能懂。朱妍安的母親與繼母7年前相繼自殺離世。4年前,她創辦隙光精神,一個為自殺者遺族提供諮詢服務的社團,每2個月舉辦一次聚會活動,不定期關懷探訪、電話聯絡。 母喪第一年 陷解離狀態 母親燒炭自殺後的第一個忌日,朱妍安說,那是最可怕的時刻,當時她感覺所有事情都重新發生一遍。 ▼母親自殺後,自我怪罪造成朱妍安自我認同的價值崩毀,曾經有一段時間不敢照鏡子。 7年前,母親失聯1星期,她帶著4歲孩子去母親租屋處探望,進了門,媽媽不在自己的房間,而是另一個房間。房門緊鎖,貼著一張紙條,「寫的內容是叫我打電話報警,電腦桌上有要留給我的話(遺書),門縫塞毛巾,我手腳都在發抖。」她不敢進門看,也不敢看遺書。警察來了,破門,確定是燒炭自殺,問她要不要看母親?她不敢看。「我的孩子還在旁邊一直喊:『阿嬤,妳在哪裡。』那個畫面很衝擊,氣氛很尷尬,大家都知道發生什麼事,只有小孩不知道。」 母親自殺的第一年,她陷入一種「很解離的狀態」。她在安置機構當生活輔導員,陪伴遭家暴、性侵的孩子,「我感受不到任何情緒,感受不到難過、生氣,我可以正常工作,可是我的同事都會說我看起來沒有靈魂,我能做的就是把生活弄好,沒辦法有什麼感覺,只能過該過的生活。」 失眠又酗酒 覺得被遺棄 第二年,她陷入極大的痛苦,開始失眠,做惡夢,並且酗酒,試著逃離這個痛苦。小時候父母離婚,父親再婚,她總是在親戚之間被丟來丟去;15歲開始叛逆的她,自己在外租屋工作;17歲更是跟所有家人斷絕聯絡,當酒店小姐;20歲未婚懷孕、前夫販毒被抓,她到淡水與姑姑同住,回歸單純環境,當個好好養孩子、正常生活的單親媽媽。然而母親的自殺,讓成長過程總是有遺棄感的她,再度覺得自己被遺棄了。 母親自殺前,曾經跟她約好,要一起開一間小吃店,祖孫3代一起生活,有一陣子,她看到路邊賣臭豆腐的母女,「會陷入一種黑暗裡面,覺得走不出來,定在那裡,那種狀態像是大腦被侵犯,沒辦法控制,讓你去到某一段回憶跟遺憾,產生很多複雜的情緒,你沒辦法從裡面出來。」 ▼每年母親忌日,朱妍安會為自己安排休假,在這天好好想念母親。 母親的遺書裡交代自殺原因,是不堪心臟病、糖尿病折磨。「她覺得她沒有辦法再承受,再來,她覺得我跟很叛逆的時期已經不一樣了,我已經長大成熟了,所以她可以放心地離開。」朱妍安說:「這對我來說,是一個謊言。所以我不應該長大嗎?是不是我不要長大,妳就會留下來?病痛,為什麼不講呢?我們可以一起去看醫師。我覺得遺書裡都是藉口。」 她開始想,是不是因為自己不成熟?是不是因為媽媽覺得她沒有能力?是不是因為媽媽覺得她沒有辦法照顧孩子的同時也照顧媽媽?是不是因為自己跟媽媽借錢沒還? 試著找原因 尋療傷解方